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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荣的故事(《看电影》杂志连载)(9)


“他常笑说自己是一个传奇,我们有时也会这样戏称他,但没有想过传奇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完成。我们会永远怀念他,愿他安息。”  ——王家卫


永恒的传奇


  在人们印象中,张国荣只是漂亮的男人,他总是充当着各种各样的配角,看着女人们爱怨痴嗔。直到他遇到了王家卫。不敢说是王家卫使张国荣站到影坛的辉煌,因为他本身就是一颗埋藏多年的珍珠,只等了解他的人将光芒释放。在王家卫和他镜头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张国荣传递着他对感情的理解。“这世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阿飞的不羁,夹杂着东邪西毒的味道,他们时常与自己的内心对话,偶尔的一回眸,便是感性十足的乍泄春光。这一段段交织着晃动色彩和暧昧潜流的暗地,在时间的灰烬中体会张国荣的暗自神伤。
  其实张国荣应该感谢王家卫,尽管拍他的戏很辛苦。正是这位老朋友发现他身上与众不同的地方,并给了他在[阿飞正传]中由配角升到主角的机会。从此那个在情歌中浅吟低唱的性感偶像,变成了颠倒众生的实力派演员。于是“有了守侯在一个地方,对所有的厮杀、友谊、求恳、死亡都不在乎,只为一个女人心痛,为漫漫前尘忏悔的西毒”。
  王家卫的电影大多讲的是被人拒绝和怕人拒绝的故事。张国荣扮演的西毒也一样,他一直躲在沙漠里,自从被张曼玉扮演的桃花拒绝后,便不再踏出一步。其实最初王家卫是想让张国荣扮演东邪,但后来又觉得他做东邪便一点惊喜也没有了,因为大家都认为他很潇洒倜傥,好像[阿飞正传]中的角色,所以王家卫就独辟蹊径地要他做西毒,一个被拒绝后不再迈出沙漠的孤独男子。张国荣从未尝试过这样的角色。虽然整部戏每位演员都表现得出色,但比较难得的是张国荣,因为[东邪西毒]有很多人物,几乎所有角色都会路过他的旅店。张国荣串起了整个故事,就像一个轴心,每个人都要经过它,而故事就发生了。如同王家卫早已为我们展示过的一样,拒绝后的结局只能是绝望和记忆。张国荣把绝望留给自己,把记忆送给所有的人,包括王家卫。张国荣凭此片获得了第一届影评人学会的最佳男主角大奖,可谓实质名归。
  张国荣在此片中扮演的“西毒”,是个沉默的人物。但他本人在这次拍片过程中,却并不沉默,既在荒郊野外卖劲地推过车,又在山洞里被蝎子蛰得魂飞魄散。而且他从北京租用的小汽车也21小时兼程来到榆林——拍摄地,一路颇为不顺。动身伊始,原包租的汽车出现故障,只好另换一辆车继续,然而这辆车也不理想,在途中熄火4次,迫使张国荣上演一场又一场的“推车记”。为保险起见,在第4次发动起来后,他便另租了一辆吉普车随行。没多久,这辆吉普车果然派上用场,在汽车第5次熄火后,他为及时赶到榆林,便换车前行。岂料这辆车的车主长相粗鲁,身材魁梧,加上不时端详张国荣,让他心里很不安,以为遇到坏人。过了一段时间后,司机才开口问到:“你是演[纵横四海]的张先生吗?”张国荣频频点头称是,心中也放下一块石头,原来是遇到影迷。直到这时,他才放心地小憩一会。
  万万没有料到,张国荣惊魂未定,一天清晨在红石峡山洞拍戏时,他的脖子又被蝎子蛰了,从而又演出了一场“蝎子惊魂记”。原来这场戏是因照顾林青霞另有片约而日夜赶拍的。在山洞中,张国荣突然感到脖子一阵刺痛,便本能地用手一拍,一只白色的蝎子便落在地上。顿时,他的脖子也麻了起来,便惊呼:“家卫,我被蝎子蛰了,怎么办?”这时大家都围了过来,林青霞自然对他备加关怀。王家卫立即派人护送他去看医生,但是医生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治疗,只是说白色的蝎子毒性不大,请他放心。话虽这样说,但张国荣痛在靠近头部的颈处,依然深怕在睡梦中毒性发作,便找来制片陈佩华陪他共渡了“最长的一夜”。一直熬到天亮,红肿逐渐消失后,他才安下心来合了一会眼。事后,他说:“我脖子痛,心里害怕,想到就这样被毒死了,真的很不甘心。”历经两度惊魂,张国荣的面容已显得有些憔悴了。
  有人曾说,张国荣演得最好的,就是他在王家卫电影世界中的角色,他孤独而懒散的眼神总是挑战着观众,似乎在问:“你懂吗?”其实拍王家卫的戏很辛苦,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拍,什么时候能结束,什么时候看见对白,一切都在未知中等待。张国荣每次提起王家卫,都会捶胸顿足地觉得“纵坏他了”,十足爱恨交加。“王家卫这个人没有时间概念,明明是8小时的工作,他永远超时,剧本对白在你化妆时才给你,根本没有时间给演员消化对白,幸好我演绎的方面令他能接受。张曼玉为了拍王家卫的电影,等啊等,结果推了5部戏,那年好惨啊……好像拍[阿飞正传],他说演员太肥,结果停工一个月,要我们减肥。”张国荣口中这样埋怨,心里却很是欣赏他。因为拍王家卫的戏先苦后甜,捱完后名利接踵而来,最重要的是王家卫有才华。
  但有时拍戏遇到令人辛苦的导演,肉体思想上都是一种“折磨”,当这种状况积压到一定时候,就会像火山爆发一样全都发泄出来。“坦白说,我拍[春光乍泄] 拍得不是很开心。”迄今为止张国荣感觉最难演的角色就是[春光乍泄]里的何宝荣。拍戏期间他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离家又远,还要准备演唱会,而且日程安排紧张。王家卫又不是那种事先准备脚本的拍摄方法,周围各种情况都存在一些问题。特别是在短时间内,那个性格上怎么看都是不让人喜欢的何宝荣,怎么演才能让他富有魅力,当时对他来说非常困难。因此他完全没有想到会以何宝荣这个角色获得香港的电影金像奖和台湾的金马奖的最佳男主角奖的提名,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主角,没有资格被提名,结果却出乎意料。
  张国荣是个感性和理性兼备的人,对感情和音乐很细腻感性,但对待电影这个要由几十人甚至上百人完成的浩大工程。他一向以理性角度对待。就像他始终喜欢有剧本的电影,知道自己需要或者将要做什么。这也是他对王家卫最头疼的事。
  王家卫当时和阿根廷的production house闹得不愉快,所有工作停顿了三个星期,虽然张国荣身体不适,又要赶回香港做巡回演唱会记者会,本来在签合约时已讲明档期有限。但在开完记者会后,他还是又飞回阿根廷拍了十几天的戏,也没有收超工费。用张国荣自己的话说“我不是那种事事讲钱的人”,基本上,只要他力所能及,都会尽量把事情做到完满,因此后来有人说,张国荣为此管王家卫多要50万王家卫不肯,所以[春光乍泄]才没有为张国荣多宣传,并决定以后力捧金城武和梁朝伟。这种说法令张国荣一直耿耿于怀,其实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拍好电影。不过,也许两人之间有太多未解的误会,自从拍完[春光乍泄]后两人没有再相约吃饭,平时甚至也没有通电话,两人的拍戏缘分也告一段落。对词,张国荣笑说:“我跟王家卫合作是电影中一个很奇妙的旅程。拍完戏后没有再联络,大多演员拍完戏后还会跟导演联络。很多人听过我说‘以后不跟王家卫拍戏了’,也许大家以后碰面可能会有些尴尬。不过我记得[阿飞正传]里有句对白我要告诉王家卫:‘我会永远记得’”,他笑着:“不过聪明如我,聪明如他,大家都会保留着过去的合作精神。”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率真如故,既不伤害对方也不伤害自己。


最近看了一篇吴宇森的访谈,看得出谈话气氛一直很愉快。当记者问到好友张国荣的离世,吴宇森立刻收起笑脸,说了一句:亡友,其实你早已圆过未了的导演梦. 看到这里,想起了张国荣一直未了的心愿——将自编自导的[偷心]搬上银幕。只是,心已凉,梦未成。曾经听人说过,如果心中有梦未圆,即使到了阴曹地府也会死不瞑目。心被偷了,想必也是空空荡荡的。世人都说以他的才华和号召力,执导的电影必定优秀出色。这话我信,因为无论是在[色情男女]、[金枝玉叶II] 中客串导演的片段,还是完整的[烟飞烟灭],都可以看出他过人的才华。只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即便聪敏如他,也逃不过最后一劫。假若人生就是一部电影,那他应该是世上最好的导演,因为他选择了在最完美时谢幕。


做回自己


  在拍完[霸王别姬]后,陈凯歌对张国荣说,现在的你才是开始。但张国荣知道一切已经成为过去,他最灿烂的时候是33岁告别演唱会的时候,那时没有人穿红比他穿得更好看了。虽然现在他照样可以当“红”不让,但他完全不想无比较。现在的他完全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要追求一些实在和安定的感觉。于是他敢再次与王家卫合作,题材是他曾避之惟恐不及的同性感情世界。在[春光乍泄]中,张国荣最大的突破就是和梁朝伟的接吻镜头,这是他首次跟男演员接吻。当然开玩笑问他想过跟男人接吻和跟一个女人有什么区别,他那么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是个演员,这是他的工作,不管是与男或女演员接吻都是一样的。这部在阿根廷拍的片子为王家卫赢得了戛纳的最佳导演,也为张国荣赢得了珍惜的时间,心和自由。或许当明白了演戏和做人的道理,他的演艺事业反而变得更加开阔了。在[金枝玉叶]中,张国荣扮演了一个爱上女扮男装歌手袁咏仪,却又恐惧自己是同性恋的音乐监制。以往这个话题是他避之不谈的,但现在他却嫌陈可辛不够大胆。“这问题不用避忌,这个角色与我的思想有一段距离,较保守,要知道我,真正爱一个人时,那时候,对方是男是女,性别不重要,感情才重要!”道德规范抛下了,自然分外风骚,所以连说话也更加直接坦白。

  当然他是有这个实力说这番话,那就去拍吧。成功的心态让他更加自信。即使扮演一些小人物也难遮光彩。尤其是一招强记对白,老戏骨曾江也接不上来。在拍 [锦绣前程]时,由于导演陈嘉上拍这场戏,要求一个镜头直落,我说先前要有排练,你让我做完,少个人对白,我做不到陈嘉上频频说好,张国荣立刻说“那就来啦,不用排练,我记得”,只是曾江有点善忘,张国荣绝对尊重前辈,又重新与他排练一次。其实张国荣的成名路本身就像一场电影,一切来得有血有肉,没什么知名度的话,找个故事来听,有心者就是一番指引,样样都是人生的宝藏。
  [锦绣前程]中有不少拍打麻将戏,原以为酷爱此道的张国荣一定轻轻松松,寓工作于娱乐。谁知,现场的他满头大汗,神情紧张,原来他要边打牌边说一大段对白,而剧本刚刚收到,两个合作对象黄子华和王敏德都未合作过,自然要全神贯注,不容有错。真的打起牌,素闻张国荣天生手震,令雀友们经常以为他手执大牌,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不过即便是打牌,张国荣也认真以待。有一阵子大家都怕和他打麻将,不是因为他脾气差,而是他总是以十分严肃的态度对付一副牌,输赢虽然不过几千元,但他认为这不单是游戏,要知道麻将充满哲理,值得研究。有意思的是张国荣的另一部贺岁片[大三元]的名字也与麻将有关,洪中(张国荣),刘青发(刘青云)及白雪花(袁咏仪)是片中三位主角的名字,凑起来正好是麻将上中发白的“大三元”。而他平时最大的消遣就是打麻将,因此结交了不少圈中铁杆雀友。


夜半歌声


  在我印象中,娱乐圈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无情地熄灭巨星们的光彩。在那些华丽的衣着和迷人的容貌背后,往往隐藏着明星们孤独而脆弱的心灵!在刘嘉玲没有勇敢站出来之前,我们只看见她如花的笑脸,却不曾想到她曾遭受一生无法忘却的羞辱;在梅艳芳未离开我们之前,我们也只看见她如男人般的大气和坚强,却未曾想到不眠之夜她如何挺过病痛;而在拍摄[夜半歌声]之前,我们更未曾想到曾经有人竟想当时在在歌坛的张国荣送过纸钱、香烛等冥物。还好当这一切大白于天下时,心结也会随时间慢慢解开。张国荣总说自己和[夜半歌声]的宋丹平很相像,原来不仅因为他们一样喜欢作曲和唱歌,还有他们对“毁容”都有着说不出的恐惧。在张国荣收到冥物时,生性敏感的他马上联想到会不会有人刺他一刀或毁掉他的容貌?这些疑问一直在他脑海挥之不散,久而久之变成心结,成了他加速离开歌坛的原因。但是演完宋丹平后,他真的彻底放下了这个心魔了吗?对此,张国荣简短地回答道:“很难说,人是矛盾的。但现在科学昌明,可以整容,毋需这样逃避。”
  为了使这部电影显得更加真实,也许还为了让自己亲口说出自己的恐惧,张国荣几经努力,终于说服导演于仁泰和黄百鸣用国语现场录音。当年徐维邦拍的[夜半歌声],因为被作为鬼片看轰动一时。但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哗众取宠,没有把故事当成鬼话一样拍,只是沿用了人名及故事梗概,重新把整件事及所有东西连贯起来,加入一些时尚因素。为此张国荣特意为[夜半歌声]写了三首国语歌,亦或多或少显示了他个人的心路历程。除此之外,他还借鉴外国歌剧的唱腔,唱出了主人公由绝望到充满希望的感觉。
  [夜半歌声]大致分成两部分,前半部是一个完整的爱情悲剧;后半部中男主角用歌声来慰藉他的爱人,用歌声来表达他的内心世界。演绎[夜半歌声]的宋丹平对张国荣来说,是件惬意又有难度的新尝试,因为可以证明给观众看,他的成功不单是靠外表,而是内在的演技。“宋丹平在戏的后半段容貌新尝试,基本上只可用眼神和声线去表达感情。相信不少演员都会视这种角色为重大挑战。”虽然从影多年,而且得到影评人和观众的认可,张国荣不断反省和检讨自己的演戏方法,惟恐坠重复自己的巢臼。因此他每次都尝试和不同导演合作,希望演绎不同剧本和角色。现在,张国荣对任何角色的驾御已是驾轻就熟,尤其对一些有深度思想复杂的剧中人,他更视为对自己的挑战。
  在演员表上,张国荣名字后面除了有演员两字,还多了一个新身份——执行监制。他说,当监制可以学到比导演更多的东西。在未演戏之前,他就对这个故事非常熟悉了,因此他希望能参与一些幕后工作。花无百日红,当监制也有为日后铺路的意思。不过王家卫觉得他幕前这么出色,又这么收欢迎,幕后工作可以迟一些做。对于老友的建议,张国荣也很同意,虽然他很明白电影这东西,但总希望多吸引些知识,多储备一些才干。
  有趣的是,张国荣在北京拍摄[夜半歌声]入住香格里拉酒店时,由于天气太冷换了一个房间,没想到竟然是上次拍[霸王别姬]时入住的1631号房。两部看似不相干的却又同样充满诡异色彩的影片,似乎在冥冥之中让他感觉有种上苍的昭示,浑身有种难言的燥热和渴望。他说每回拍戏进入角色,他总有种脱胎换骨之感。将自己血肉精神浓缩在一起,进入一个新的生命和躯壳。这回他说自己是“缠”上“鬼”了,灵魂出壳似的身不由己。“我是个非常专情的人。这部戏的主题我以为是升华的爱情,我一直认为爱情是一生一世的,浪漫的感觉是短暂一刻的。”无论是银幕上还是在现实生活中,捕捉和演绎爱几乎成了他生命的本能。
  因此我们可以从张国荣一系列角色里看到一个对爱特别敏感和珍惜的精神境界。或许因为如此,他认为男人之间有特殊的爱的方式,这是远远超过异性之情的纯净而又忠诚的感情。他相信人间有真爱,在爱情火花迸发的那一刹那,热量会保存下去去维持适当的温度,达到某种理解和宽容,温馨和宁静……对他来说,爱人是一生的依靠。他是幸运的,因为他找到一个真正值得爱和被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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