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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很突然地有一个念头,想尝试自己做一个短片。
做一个短片,片名就叫做《旅程》,记录2003年至今的心境,从悲伤而至绝望,而至放弃,在游荡中寻找解脱,而后投入网络,最终,由网络又回归现实,继续“追”,继续一种淡定而持久的牵挂……
不,也许还不能说“最终”,因为没有人真正知道自己明天会去哪里,会做什么。
在DV 片头的地方,该写上什么?
如果有这样一个短片,该感谢谁,献给谁?
“谨以此片献给二零零三年突然离去的人们”
“谨以此片献给天堂的歌手们”
“谨以此片献给天堂的他和她”
“谨以此片献给仍在旅程中的我们”
“谨以此片献给被二零零三年改变的人们”
“谨以此片献给…………”
[一]
二零零三年的时候,辞了工,每天无意识地在街头游荡。
生活了这么久的城市呵,突然变得如此冷漠,面目可憎。
文华是不敢去的,在街头飘着,看路人行走匆匆,似乎总是挡住别人的道路,又似乎下一刻总会和什么人迎面相撞。很想要伸出手,抓住任何一个从身边走过的陌生人,问一句“你知道张国荣吗?”
你知道张国荣吗?你知道 Leslie吗? 你知道谁是“哥哥”吗?你这样的开心是因为不认识他么? 你这样的伤心是为了想念他么? 你这样的木然是因为和我一般在迷惘中寻找么?
茫茫人海,这实在是个宽广的星球,有太多太多陌生人。
走过曾经属于他的城市,驻足街头,我终究看不出穿梭的人群中,谁曾经遇见他,谁曾经爱过他,谁同我一样为他哭泣过,谁曾经讨厌他,谁又在深夜里同我一样仰望星空思念他……
我在旅程中四处张望,在每张脸孔上逡巡,我看不出,看不出。。。。
旭仔在王家卫的《阿飞正传》中的旅程,也许就是这样吧。
没有一个真实的爱人,与人群相聚又别离,看不出彼此有几分真实。
年轻的旭仔没有工作,他的生活空间局限在一个公寓房间、一条楼梯、一道街巷。他与不同的人相遇,阿珍(苏丽珍)、咪咪、超仔、歪仔、还有冷落的养母和遥远的生母。他并没有什么生活的目标,他对出现在他的空间中的人,始终是一种我们善意地评论为“随缘”的冷漠淡然。与女人拥抱着取暖,喊出分手扬长而去,对在窗口翻进爬出的歪仔处之泰然,还在离开时把房子、车子、解决不了的女人,都留给他。也许这些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就如同王家卫特意刻画的那一段公寓楼道上响起的脚步声。你专注地倾听,他却淡淡地懒懒地踩过,在一分钟后消失在空气中。
…… 还有那个被很多影评人一再提及的Smart,出场了一分钟。Smart出现在旭仔曾经的屋子里,有条不紊地抽烟,修理指甲,穿衣服,梳头,把桌子上的物件收进口袋,出门。。。只有一分钟的镜头,如同旭仔给阿珍的那一分钟,1960年4月16日下午3点之前的一分钟。在《阿飞正传》中,张国荣和梁朝伟,只有一分钟的交集,错落的时间,同样的空间,面对同一面镜子。
影片原本的进程改变得很突兀。旭仔的养母终于肯告诉他生母的地址。于是,旭仔离开香港去寻找生母;歪仔得到了旭仔的房间和车,却没有抓住想要的女人咪咪;咪咪拿了歪仔卖车的钱,抛开一切追逐旭仔;阿珍再没有看到过旭仔,而喜欢她的超仔辞掉了警察的差事,开始跑船。一成不变的生活突然如同镜子里那段舞蹈,乍然而起,又乍然消失。
看过《阿飞正传》的人,很少能忘记,旭仔离开生母的宅第,沿着黄色的土路,毫无留恋的白色背影走向一片浓绿得有些怪异的南洋丛林。微微晃动的长镜头,犹如一颗绝望的心发着抖就要哭泣,却坚持着直到那个挺得很直的背影走远。菲律宾丛林的一段戏,旭仔的蜕变之旅,匆匆开始,又匆匆结束。
《阿飞正传》的结局是旭仔被人刺伤,失血过多死在异乡。表面来看,生命是常态,而死亡是偶然,但死亡作为一种结局,对看电影的人,有着不同的意义。《英雄本色 2》 中的阿杰同样是死在陌生的街头电话亭里,但那个角色还有一线牵挂,就是朱宝意扮演的女友以及她和阿杰的孩子。但旭仔不同,他割断了过去,也没有未来。他以自己最喜欢用的一个意相来结束影片: 一只没有脚的小鸟的死亡。
而王家卫用超仔的口说出了故事的另一个解释,一只没有脚的鸟,其实从来没有飞过,它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朋友,也没有真正爱过同一个巢穴的血亲,它不过是每天在树上做着飞翔的梦,想象着自己的旅程,在镜子中寻找同类和依托,却在第一次挣扎出巢穴的瞬间,从树上掉落……
没有意义的旅程,没有继续的必要。
[二]
到《东邪西毒》是张国荣与王家卫第二次合作,同样是游移和拒绝的主题。这次的镜头空间是沙漠中的一座棚屋,屋外有拴马桩,不远处有湖泊,沙漠里有马贼,更远的地方,沙漠的外面,有江湖。这就是故事开始的隐线。男人、女人、有爱的人,受伤的人,有故事的人,挥霍自由的人,创造另一个故事的人,来到沙漠里,寻找做杀手中介的欧阳峰。这一次的主角看起来似乎依旧是超然的,旁观的,似乎不在意别人与自己的感情,冷冷地刺破每个人的借口和谎言,“你想杀掉他,可是你不敢”。
但欧阳锋与旭仔不同。他有着沙漠之外的过去,遥远的带着一抹殷红的“白驼山”;同样在沙漠之外,他想过出走沙漠看沙漠那边是什么。第二个不同,欧阳锋和每一个出现的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再是偶然相遇的陌生人,白驼山的女人是他的旧爱、黄药师是他的故友、盲剑客是他暂时的同盟、买凶报仇的盲女是他的客户、洪七是他雇用的杀手、而慕容燕/嫣,他和她彼此都是对方心里最痛的那个人的替身。
《东邪西毒》依旧演绎一系列的相遇和离开。不过,这一次不是欧阳锋离开他们,而是他们一个个为着不同的原因率先离开。他爱的女人嫁给他的大哥;他的朋友爱上了他的大嫂,在她死后再也不在惊蛰来拜访他;盲剑客死在马贼刀下;慕容燕/嫣为黄药师疯狂,最终成为行踪缥缈的江湖怪人独孤求败;盲女得到了洪七的帮助后离开;洪七遇上追赶而来的妻子,决定去闯荡江湖—— 歪仔在这一次终于得到了爱情。而欧阳锋,旧梦已经失去,未来在遥远的沙漠之外。
最大的变化,是《东邪西毒》里欧阳锋至少有一个继续旅程的理由:不能再拥有,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不要忘记。这部电影的英文片名是 Ashes of Time, 时间的灰烬。错过了,时光燃烧过后已经冷却,只要“不要忘记”,不被风吹散,依旧留下灰烬。
所以,这一次《东邪西毒》的结局,是欧阳锋离开沙漠在西域寻找自己的世界,最终成为“东邪西毒、南王北丐中神通”五大高手之一。而盲剑客,替代了旭仔曾经的命运。
王家卫让陕西榆林的沙漠,化身为黄色的菲律宾丛林。旭仔走进了丛林,穿过了丛林,看到了另一片丛林,也许走出了丛林,还是另一片的从里,他选择了走下去。无脚鸟学会了飞翔,它曾经遇到了一个巢穴,却又离开了。飞翔在继续,因为没有脚的鸟儿只能不断飞行。或许还有另一个巢穴,或许再也没有,但,它真的在飞翔了……
二零零三年最后的几个月,离开原本生活的城市,放逐。麻木。不想象明天,不尝试忘却。
生活要继续,吃饭喝水、工作挣钱,割舍了一段历史,在现实的世界我们依然可以靠着回忆继续生活,继续游荡。
活着,用一种不同以往的方式,少一些梦想,少一些快乐,却依然可以生活—— 在钢筋水泥的灰色森林里活着。没有了他,不要惊惶,不能拥有,也不会忘记,靠着记忆淡然地活着。如同欧阳锋在沙漠中的生活方式。
麻木,回避,在某种冥冥中力量中确有一些人出现,某些人,带来他的的消息,某些人,谈论他的写真、他的影碟、他的CD、他的故事。想要遗忘了,有人在森林里走到我身边来,却没有人为我带来一坛梦死醉生。
[三]
二零零四年春天,终于下定决心,把一切收进行囊,打开房门,关上灯,开始游荡。
游荡,迂回着游荡在陌生的地方,是这个新世纪中浮躁的人群的解药。在旅程中,重温属于年少时代的光阴,那些充满美好的梦想和雄心的日子,那些想把海阔天空踩在脚下的轻狂。在旅程中,寻找新的起点,在陌生的城市,驻足于街头,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面对来往的人群,足音、面孔、语言、气息。
游荡,走出固有的厌倦迷惘的生活模式,走出生活的常态,一步一步,寻找最远的天涯,最高的山峦,最虔诚的庙宇,寻找一个重新面对死亡和生命的机会。或许怀旧,或许不断想起从前,但脚步向着背弃了的方向游荡,寻找一种重新享受阳光的态度、寻找一个地方,洗涤脑海中最灰暗的记忆……让一切从头来过。
“不如我们从头来过”,为了这个机会,《春光乍泄》跨越整个北半球,在南美洲炎热的阿根廷一角重新建构一片蓝色的森林。这是张国荣第三次和王家卫合作。
无脚鸟化身何宝荣,他依然在陌生的城市里遇见陌生的人,依旧在小巷里、楼梯上、酒吧的小空间里与不同人发生或长或短的交集。但他有了一个现在时态的爱人,黎耀辉。王家卫给了何宝荣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瑰丽的异国酒店,红黄橙桔蓝绿的色调、摇曳迷离的舞蹈、甚至一个相对“边缘化”的爱情状态,他的爱情对象是一个男人,但他们真实地相互爱恋。
即使如此,何宝荣依然是拒绝了归属。这一次,何宝荣和黎耀辉同时离开了彼此,一个在不同的男人间周旋,倔强地不肯安定,大吵一顿后转身离去;一个最后卖掉了两人的联系—— 护照——独自回到了香港,不肯原谅也不再期待。看过《春光乍泄》的人忘不了何宝荣最后的样子,搬回黎耀辉曾经租住的房间,一反常态地认真收整,然后坐在床头,抱着毯子哭泣……
在《春光乍泄》里,王家卫给他的角色安排的旅程目标,何宝荣与黎耀辉的目标,是片头上雾霭沉沉水墨画般的伊瓜苏瀑布。而配角小张的目标,在世界的尽头看看灯塔。
我们这些“正常地生活”着的人,每个人,在某个特定的时候,都会有自己的伊瓜苏瀑布吧!我们都相信,当我们找到它,就可以和过往告别,从头开始。我见到了遥远的传说中的布达拉宫,黎耀辉找到了伊瓜苏瀑布,小张到达了灯塔,何宝荣呢,没有人知道。
我不懂黎耀辉看到瀑布的时候,有没有想要回去看看何宝荣。我面对我的伊瓜苏瀑布时,我所寻找的意义已经不知不觉脱离了张国荣这个姓名本身。我曾经渴望用强大的宗教力量给予救赎和解脱,而宗教中对于死亡的不同诠释和对于生命的从容,恰恰给予一个相反的答案:对于“死亡”的恐惧和绝望,与我们对于“生存”的渴望必不可分,当对于“生命”的渴求淡化而变得从容之后,死亡只是另一种“生”的方式的开始。没有失去,又何必寻找?
在《春光乍泄》中,王家卫没有给无脚鸟安排结局。
何宝荣在黎耀辉曾经租住的房间里抱着毯子哭泣…… 然后呢? 我们或许会猜测,留在阿根廷的他改变了自己,在黎耀辉的房子里安安静静的生活,做黎耀辉曾经做的工作,睡在黎耀辉曾经躺过的床上,盖着黎耀辉的毯子,静静地生活。我们或许会猜测,他很快又开始寻找新的伴侣,约这个某人一起跳舞、一起吸烟、一起去看瀑布、吵吵闹闹要对方和自己从头来过。
我们甚至希望有一天黎耀辉会突然回到阿根廷,找到哭泣的何宝荣,从头开始—— 即使我们都明白知道这不可能了。或许,王家卫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样结尾,他狡猾地转开了镜头,把我们留在他的森林里,看着哭泣的何宝荣,满心惆怅。
他把镜头给了回到香港的黎耀辉,他把镜头给了小张,或许会变成黎耀辉的新恋人的旅行者。不能不怀疑,小张的出现,是王家卫曾经设想的旭仔的另一个结局,到达了自己的旅行目标,不必要死亡,也不必要从头开始,结束在一个充满希望的起点。
其实《春光乍泄》的状态,或许比《阿飞正传》和《东邪西毒》更适合我们这个时代。爱情不再是我们旅程的终点,爱情消逝后,我们中的大多数不会死去,也不会需要梦死醉生来帮助我们遗忘,我们只是选择转开了镜头。不再纠缠。
曾经深爱的那个人,依旧生活着,会和我们在同一个地球,甚至同一个城市继续生活着,或许哭泣,或许放纵,或许懊悔,或许无所谓…… 爱情只是一个阶段的一种感觉。
即使在爱情的现在进行时,爱情也并不必要是单一的,不必要天长地久的相守,诱惑和选择总是突然出现。何宝荣在阿根廷迷离的音乐中,和不同的人跳着探戈。他不是心死成灰的欧阳锋,不是把一切看作虚幻的旭仔,他爱、他攫取,他抵抗不住诱惑,他尝试挽留、他说分手,他哭泣…… 然后,从头来过。九十年代的爱情,爱与不爱没有了固定的理由和模式,只是一种感觉,Happy Together, 快乐地在一起就好。
[四]
有人说,如果王家卫的《2046》中依然和张国荣合作,由张国荣来演绎周慕云,将会更有看头。
但,张国荣不可能演绎周慕云。
评论王家卫的导演才华时,人们总是提到他能够发掘出演员的真实性格面,长时间的拍摄,大量的剪辑编排,让这些性格特质最终在影片角色身上添加出一种称之为“王家卫风格”的颜色。反之,他的影片中各个角色,其实早已定下了由不同的演员来演绎。如同机械人这个角色正是为了王菲加盟演绎而设置。因此,如果张国荣最终出现在《2046》中,他的角色必须是一个单独设定的人物,而不能说取代影片中任何一个已经存在的角色。
坦率的说,相对于张国荣在三部王家卫电影中不断创新的角色特质,周慕云是一个典型的“梁朝伟”角色,在获得爱情方面处于被动的地位,一旦爱上后投入很深,很真,希望长久地处于一种拥有的稳定状态。被这样的情人爱上,就应该很幸福,很珍惜,很感恩。但梁氏角色一旦遭遇“背叛”,会义无反顾地离开。他决不给予爱他的人后悔的机会,他甚至用死亡的方式切断误会被澄清的可能,像那个明知道自己快要瞎了,却抱着侥幸等待马贼的盲剑客。他找到了一个借口,无需回头面对背叛,无需面对解释,无需面对是否给与第二次机会的决策。这样的情人,其实,很残忍。
如果张国荣曾经加入这部影片,他绝不会重复六七十年代生活在叛逆虚幻中的没有爱情的阿飞,或者八十年代失去爱情而渐渐麻木的西毒,或者九十年代浮躁游走中戏弄爱情的何宝荣。是王家卫历经了两年构架的又一个尝试,力图映射出王家卫心目中的40年后的世界,一个需要重新定义爱情、重新定位每个人的旅程目标的世界。如果张国荣参加这部电影的演出,他必须有一个完全不同于周慕云的角色,必须呈现一种新的爱情和存在的形态,才有可能成全王家卫更进一步的人性探索。
因此,即使王家卫在电影中用了苏丽珍、露露这样影射着《阿飞正传》的名字,即使他同样安排了一个作为对比的男性角色,木村拓哉演的日本青年,机械人王菲的恋人来完成爱恋和别离的套路。即使他使用了酒店、2046号房间、幻想中的火车,在一个“回归”的氛围中重现充满回忆的常态空间。周慕云只能是梁朝伟,只能是理性、真实、表面看始终是强者、内心实则自卑到几乎是灰暗的“梁朝伟”角色。
现实是,张国荣没有参加2046的旅行,他甚至没有等待机会,用一个观众的角度来评论这场电影。或许王家卫本身也没有在2046的列车上,他让梁朝伟独自坐在开往未来的火车上,摸索着旅行的方向和意义。《2046》,对一个主角是玩弄文字的作家的影片而言,这个纯数字的片名尤其显得别有意味,如同一篇文章选择了《无题》这样的标题。你可以说它高深莫测,也可以说,其实作者本身,还在迷惘和寻找中。这也许就是《2046》最大的“空”,让很多人觉得“看不懂”的原因。
旅程一旦开始,终究是要完成的。无论有没有张国荣的出现,无论有没有到达最终的目的地,《2046》作为一部电影本身,依旧是要完成的。
用华丽的或者煽情的时间碎片支撑的列车旅行,没有最核心的东西—— 旅行的目的地。在旅行中的每个人,满怀疲惫地行进,似乎都有数不清的梦想可以述说,却找不到具体的描述。在列车中的人,似乎每一秒钟都可以离开,又似乎每一秒钟都在回味着车厢里的气味,恋恋不舍。这是否也是王家卫自身的状态,无法抛弃过去,又找不出新的目标?
二零零三到二零零五,两年了。有时候会很深刻地反省,如果没有喜欢张国荣,没有2003那个四月,人生会怎样继续?
2005年,2006年,2007年,2010年,2046年——没有张国荣的电影,依旧是要完成。没有“哥哥”的旅程,也依然会继续。即使没有他,我也依旧会在这个地球的某个地方,寻找另一个伊瓜苏瀑布,寻找另一种方式的“从头来过”吧。
我依旧不是一个“狂热”的Leslie’s Fan。花费着越来越多的精力来想念他,我唯一的筹码,是耐心,用漫长的思念去寻觅属于我的瀑布,属于我的张国荣的瀑布。它在哪里,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并不确定,只是一直寻觅,如同离开了起点的无脚鸟,在森林里不停拍动翅膀。飞得越久,向往越深切,而隐藏在模糊的雾气之后的瀑布,越来越沉重地显出一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