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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成追忆——我与哥哥的片段

写在前面的话:这篇回忆文章的作者,也就是文中的“我”是我的北京荣迷姐姐。经过我长达一年多“艰苦卓绝”的苦苦劝说,她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将她从小喜爱哥哥的过程和与哥哥两次幸运可爱的相遇写了下来。她从前一直没勇气写,甚至要我帮她写下来,其中种种原因只有她自己清楚,但我能理解她总是对我说“我对不起哥哥!”的心情,因为这种深深的遗憾和愧疚也一直在缠绕着我!所以之前她一直要我帮她写这篇回忆录,我怎能承担?我也曾试图下笔,但毕竟不是我与哥哥遇见,在这过程中的点滴心情我如何捕捉得到?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残忍,而且缺乏准确性的文字我是不会写给大家看的!终于,在今天,很巧的是八月初八,哥哥的农历生日,姐姐把文章传给了我。我帮她把文章贴出来与大家分享,就当是给哥哥的生日礼物,也给了她的记忆一个交代。我姐姐这两次与哥哥的美丽邂逅我虽然已经听了许多次,但今天认真阅读文章时还是有会心的笑,心底的痛。相信在天上的哥哥一定也看得见那个从前等待他的小女孩写下的心情和她那依旧如昔炽热的心!这些简单朴实的文字还是让我深深感觉哥哥带给我们的启发与感动将是持续一生的,谢谢你,亲爱的哥哥!

——任性的蔷薇


引子

  今天,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哥哥的生日刚刚过去,祭日还没有到,而我却选中了今天终于找到感觉,写下那些流年中与哥哥擦肩而过的瞬间和片段,这看起来真是有点奇怪,就象我“四·一”以后去香港,也是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里。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呢?我有一个也是荣迷的小妹妹,她在湖南长沙,她一直鼓励我把与哥哥见面的情形写下来,她总说你不写的话万一忘了怎么办?我也想写,我也怕忘呀,可是就是不行,几次提笔都有一股无力感如影随形,我始终无法为那段经过写下一个字!而就在昨天,因为要搬家的缘故,我收拾东西,翻出了一大叠小时候攒下来的贴画,装了满满两个铁盒和一只塑料袋,里面当然是哥哥的笑脸居多,那是我用全部少年的时光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记得我还对我自己发过一个誓,贴画我会一直买下去,直到我成了拄着拐仗的老婆婆我还是会买,可是都白发苍苍了,总不好意思说是买给自己吧?我想,到那个时候就对人家说是买给家里的小孙子的。这些贴画等于是我少年时代的玩伴,陪我一起走过那些懵懂岁月。我捧着这些现在市面上已经绝迹的、妈妈管它叫废纸片我却一直当作宝贝的东西,感慨万千,少年时与哥哥这位永恒的偶像的种种,一点点地清晰起来,我要找的感觉就在这个瞬间突然来临!亲爱的哥哥,今天我终于动笔了,希望你能给我一些帮助,帮助我一起回忆,使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远去的片段一一再现—垂下眼睛熄了灯,回望这一段人生……


初识哥哥

  88年的夏天,那一年我13岁,那时候的哥哥于我仍然是张国荣先生,一直都是(习惯 “哥哥”这个称呼是“四•一”以后的事,为了方便起见,在下面的叙述中我延用了这个称呼)。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妈妈领我去看电影,电影的名字是—《鼓手》。影院就在我家附近,由一间礼堂改建而成,简陋而陕小,木制座椅冰冷坚硬,就在这样绝不舒服的环境里,我见到了我今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到现在更是唯一的一个偶像。灯光暗下来,哥哥那张好看的脸第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青春,帅气,有纯净的眼光,时而咧开嘴巴露出毫无心机的笑容。一出戏,由头看到尾,我一点一点被他打动,一点一点被他征服,好不容易等到戏的末尾,我睁大了眼睛去找,生怕错过了,去找那主演的名字—张国荣!那一刻的我不会知道,从此,这三个字就这样深深地刻入了我的心版,再也没有离开过。
  现在我经常会对妈妈说是她带我认识张国荣,而她每次都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已经完全不记得了!《鼓手》虽然不能归到哥哥一生所拍的少数几部烂片之列,但也绝不出色,它太普通,太不起眼了,重新翻看《鼓手》,当初感动我的细节、情节已经逐渐变得黯淡,失掉颜色,现在的我和少年时的我已经完全没有共鸣,但就象每一个爱读金镛小说的人一样,读到的第一部金鏞小说都成为他们认为金鏞最好的一部小说,我当然不以为《鼓手》是哥哥演得最好的一部电影,但它对我意义非凡,就算我当年没有看到《鼓手》,我相信我也绝不会错过哥哥,可是我仍然对《鼓手》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可能就是因为它太普通了,我买齐了哥哥差不多所有的碟,可是寻寻觅觅就是找不到这一张!有一段时间我遗憾得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真的非常感谢我上面提到的那位荣迷小妹妹,她跟我不在一个城市,那个时候刚刚通过网络相识她就非常信任地送了这张碟给我,这张碟以它本身的价值而论非常便宜,但是对我而言却意义重大,每次在我的书柜里瞥到它的身影,都会令我觉得温暖而感动!


告别

  那个夏天的夜晚以后,我就开始了一个寻觅的过程,寻觅一切与张国荣有关的东西。可是那个时候是1988年,那时候追星很可怜,现在的我们多幸运,如果你要看靓相,可以上网看个够,随处可以买到明星的写真集,喜欢相片可以随时从网上荡下来拿去冲印,更可以即时收看到电视里的娱乐新闻……可是88年,港台还没有完全对内陆开放,尤其是北京,消息闭塞,可供我搜寻的东西实在不多!明星照片根本没有,只有贴画!电视娱乐新闻根本没有,只有往报纸的边边角角去寻找!我就是在这种贫瘠的状况下,收集了好几大本厚厚的剪报!所有痴迷的事情我几乎都做过了,比如把哥哥的歌词满满地抄在本上,比如模仿哥哥的签名,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练习,往往一个练习本翻开来,从头到尾没有别的,就是“张国荣”三个字!可是这些都不够瞧,因为这些事大概每一个爱哥哥的人都做过吧!有一件事很好笑,我上学时候的历史课,近代史课本里经常会出现“卖国求荣”这样的字眼,我居然会把“卖”字和“求”字用铅笔涂黑,这样“国荣”两个字就清楚地显现出来,每到历史课,翻到这一页,我就会对着这两个字咪咪笑!
  可是很悲哀,我刚刚认识哥哥不久,89年就来了,哥哥在这一年告别了乐坛!不过由于我认识哥哥时间很短,根本还来不及悲伤,虽然也会有如果哥哥走了,我以后再去哪里看他、听他的忧虑,但是89年却是我收获颇丰的一年!除了那些渐渐积累起来的贴画、剪报以外,我还买到了几张哥哥的大海报,真想把它们挂在墙上啊!可是爸爸不让,我只好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一直到现在!那时候没有VCD、DVD,可是我们有录像带!我有个好同学知道我喜欢张国荣,就送了我一盒哥哥告别演唱会的录像带!虽然是翻录的,效果极差,跟现在的DVD没法比,却曾经带给我无穷的快乐,使我第一次领略到了哥哥的舞台魅力。
  那时我已经开始购买哥哥的引进版磁带了,第一盘盒带我记得是《侧面》,黑白封面里是哥哥一张好看的侧脸。当时的北京人,对香港的语言完全没有了解,不了解到什么程度?我举一个例子—我的一个好朋友当时非常喜欢谭咏麟,很难得的,如火如荼的谭张争霸战并没有波及到我们两人的身上,我们都非常尊重对方的喜好。有一个时期《水中花》非常红,于是我就陪这个好朋友去买那盘磁带。音像店里的《水中花》有两个版本—国语和粤语的,当时的情形是,国语版几乎脱销,粤语版却乏人问津!我们家那时没有录音机,我就在这种对粤语完全陌生的情况下,拿我用来学习英语的单声道迷你录音机,反复地听着《侧面》,艰难地跟着哥哥学那咬牙切齿、诌断肠子的粤语!学会的第一支歌是《需要你》,很快又学会了《情感的刺》。后来又陆续买到了哥哥的《Summer Romance》、《Final Encounter》以及《风继续吹》国语盒带,凡是当时能买到的正版盒带全部被我搜购到了,还以租录像带的形式看到了诸如《倩女幽魂》、《英雄本色》、《纵横四海》等好片子。哥哥就是以这样的方式,用他的影像和声音陪我度过了那段少年时光,带给了我无数的快乐,所以我一直觉得,象我这样大的同龄人,不管有没有喜欢过张国荣,都应该向他致敬,都应该对他心存感激,因为他曾经陪伴我们一同成长,带给过我们每一个人快乐和享受!


相见

  沉浸在有哥哥陪伴的世界里,时间象流水一样从身边滑过去,很快走到了1992年,这一年哥哥来北京拍《霸王别姬》了,就在我觉得哥哥离我是那么遥远,这辈子根本没可能见到他的时候!那一年我念高二。哥哥来了北京,住在香格里拉饭店,这个我知道,可是我没想过去见他,那是无法想象的!所以哥哥在香格里拉饭店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了,我仍然安之若素。有一天我的同学在操场上指给我看一个男生,那男生低我一届,我的同学说他已经去见过哥哥了!说起来,他见哥哥的过程真是非常辛苦—先是在香格里拉饭店门口等了几天,连人影都没见到;终于等到哥哥出现了,可是一转眼就上了车子绝尘而去。他不甘心,又骑着自行车追踪到北影厂(真了不起,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北影厂门朝哪儿开呢!)。可北影厂也不是想进就进得去的,他只好守在门口,这一守就守到了半夜,哥哥的车出来了,他拼命蹬着自行车跟在后面。终于哥哥看见了他,终于车停了,哥哥从车上下来,走到他面前来跟他握手,给他签名,还对他说天太晚了,不安全,要他快回家去!我站在操场上,隔了一段距离和许多吵闹的同学,一脸羡慕地看着那个男生,可是他看起来那么平凡,他能见到哥哥,为什么我不能呢?这就是我当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我无法知道那个男生的名字,可是到现在我仍然感谢他,没有他,我根本不会有勇气去见哥哥。其实现在看来,88年到92年,不过才四年多一点,时间很短,可是在当时的我看来,我已经喜欢哥哥够久了!已经一辈子了!喜欢了那么久,怎么能不让他知道呢?我一定要去见他!错过了这次机会,也许今生不能再见!
  我选在四月里的一个星期六去见哥哥,头天晚上我就翻来覆去没睡好,第二天起了个绝早,天还没亮呢,我就摸着黑爬上了头班公交车。到那时候为止,我因为从小身体弱,爸妈也管得严,还没有到过我家方圆五站地以外的地方,香格里拉饭店是在紫竹苑附近,我家住的地方叫八里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距离非常远,不知道究竟横跨了几个区,而我又根本不认得路!要怎么倒车呢?万一走丢了怎么办呢?这些我全部不予考虑,硬是一步一步问到了香格里拉饭店!到的时候大约是凌晨六点多钟,北京的四月乍暖还寒,尤其是在早晨还是非常的冷。香格里拉饭店正门有两个入口,我就在寒风里,这个门口站站,那个门口看看,摸不着个头绪,这么等下去根本不是办法,于是我把心一横,推门就进了饭店大堂。
    当时饭店前台有一男一女两个服务生,女服务生我还记得名叫吴琼,男服务生的名字我完全不记得了。我也不知怎么一来,居然就跟这两个服务生搭讪着聊了起来,而且还聊的很热闹呢!聊了些什么可是全忘了,光记得那个男服务生问我住哪儿,我告诉了他。实际上是,紫竹苑附近也有个地方叫八里庄,他问是西八里庄吗?我回答是东八里庄,他就大大地吃了一惊,不相信地问我:“啊?这么远的路你是怎么来的?还到得这么早?你几点就出来了?你父母知不知道?”我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笑了起来。
  渐渐地,饭店外面的歌迷越聚越多,有一个跟我一般大的女生后来也进到大堂,大家都是为哥哥而来,很容易就说上了话。等到稍微熟了一点,她就对我说,一进门就看到我和那两个服务生聊得那么热闹,还以为我们是亲戚呢!我们就这样等啊等啊,等了好久,从早上六、七点钟等到了下午一、两点,越等越灰心,哥哥怎么还不出来呢?最后,那个女生决定不再等下去了,她直楞楞地看着一直握在手里给哥哥在上面签名的明信片眼睛里流下泪来,她走了。我一个人站在那里,拼命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我一大早连饭也没吃就跑出来,一直守到现在,也不敢离开,真是又累又饿,我也想回家!可是我家太远了,我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又已经等了这么久,现在回去太不甘心了!可是这样等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哥哥他到底会不会出现呢?就在我彷徨焦急,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那个前台的男服务生忽然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领先向大堂深处走去。我不知道他的用意,只好跟着他走。走着走着,我发现我正是在朝哥哥走去!原来哥哥不知何时已经从房间里出来,就赫然站在了我的面前!我的脚下象生了根,猛地站住,慌张得不知所措。只听到那个服务生对哥哥说了好多话,大概意思是说这个女孩儿是您的歌迷,家住得非常远,她背着父母一大早就赶过来,都在这儿等一天了,非常不容易,就是希望能见张先生一面。哥哥那天穿着一件驼色呢子大衣,比荧幕上略瘦一些,他微笑地看着我,和气地问我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我一一回答。然后,哥哥问我吃了午饭没有,我能怎么回答呢?我回答说刚刚在外面吃过了。我实在没想到,哥哥后来领我进了饭店的咖啡厅。当时咖啡厅里面人不多,很静,而且以老外居多,所以没有人认出哥哥。他挑了角落里的一个位子,脱下大衣随便地搭在椅背上,坐下来点了两杯咖啡。
  我本来是带了一本哥哥的告别歌坛纪念册准备给哥哥签名,这个时候就递了上去。提到这本纪念册,我上面已经说过,那个时候内陆根本没有哥哥的写真集,如果你喜欢哥哥,你能找到的就是大陆自己出的这本纪念册,印刷质量不用说是非常粗糙的,而且我一到了饭店就发现,凡是在外面等哥哥的歌迷对于这本书几乎是人手一册,而且都小心地包了书皮,整整齐齐地拿在手里。而我因为人比较马虎,懂得爱护书本是长大以后的事,所以我的那本书不但根本没有包书皮,又因为经常翻看的缘故已经磨损,上面还布满了甲痕!这样的一本伤痕累累的书,我怎么拿给哥哥呢?可是不拿出来,又拿什么给哥哥签名呢?无奈,我还是把它递到了哥哥面前。哥哥接过书并不急于签名,而是仔细地翻看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对我说:“这本书我没有看过,能借给我看几天吗?”我连连点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其实就是送给他我也愿意的。“那么,我看完后会请我们剧组的张导演负责跟你联系,还给你,好吗?”我当然说好。我想,《霸王别姬》的导演不是陈凯歌吗?怎么又跑出个张导演?现在想来,那个人可能就是张进战。后来我们又说了很多话,但是我已经记忆模糊,只记得不知道是因为太紧张,还是饿狠了,我一直在浑身发抖,大脑一片空白,所以谈话基本处于哥哥问一句我答一句的局面。如果有人问我这次见面对哥哥的印象,我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印象,因为总是不敢抬头,尽盯着哥哥的手了!那时候哥哥的国语还没有后来流利,有点生硬,但也足够让我听清楚的了。轮到我说话的时候,我的身子一直在抖,无法控制,使得我的声音也变了调,而且肯定语无伦次、罗里罗嗦,可是哥哥全程都是向我俯过身来,面带微笑,很有耐心地听我说话。后来哥哥可能看我实在是太紧张了,就说要唱歌给我听,问我要听什么?我第一次抬起了头,想象一下我有多兴奋和受宠若惊吧!我想也没想就点了《共同渡过》。稍微顿了顿,哥哥就开始轻声地哼唱起来。他的声音非常小,并没有打扰到别人,眼光始终温暖而诚恳地望向我。远处是淙淙的钢琴声,身边是哥哥轻柔浑厚的声音,我不再觉得紧张,我呆呆地看着面前我今生的偶像,任由自己化成了石头。后来哥哥又唱了《Monica》,又教我用粤语念我自己的名字。
  再后来哥哥说要送我回家,他也要赶去片厂,我一再地推辞,可是哥哥强硬地坚持说:“我送你就可以早点到家,免得你父母担心!” 我随他走去前台,看着他把那本纪念册交给服务生,哥哥的座架已经等在饭店门前,有一个门童就来带我上车。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车,反正通体都是黑的,从外面看不到车里的情形,可是从车里向外望却可以看得很清楚。我坐在车里面,看到仍然有许多歌迷等在外面,都是学生,连饭店的门也不敢进。哥哥迟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他们就蜂拥上去,四个保镖护着哥哥,冲开人群上了车。我真想对哥哥说,这些荣迷象我一样可怜,他们也等了很久了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了解,其实哥哥那个时候拍《霸王别姬》拍得很苦,又要学说普通话,又要练习京剧身段,拍戏又经常要捱通宵,往往要在片厂工作到凌晨才能回饭店休息,所以我们来看哥哥,实在是在谋杀他仅有的一点休息时间!
  车子开动了,司机是认得路的,不需要我指路,我就继续和坐在身边的哥哥聊起了北京的风土人情。大约40分钟以后,车子停下来,我指着路边的一幢六层红色砖楼告诉哥哥,这就是我家。我下了车,哥哥摇下车窗来对我说,希望下次来北京还能再见到我,他向我挥了挥手,车就开走了。等我回到家的时候,我妈妈正在家里着急呢,她一早醒来,发现我的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人已经不见了,真被我吓了一大跳!
  那本纪念册被哥哥借去了整整两个星期,在那两个星期里,我经常想象哥哥拍戏回来,晚上躺在饭店的床上,就着床头的灯光看我那本书的情景,心里总是觉得很甜蜜。情节进展到这里,有没有觉得我这次见哥哥有什么问题?问题就是我忘了带相机呀!我那个荣迷小妹妹每次听我讲到这一段,都会骂我实在是太笨了!不只她骂我,我自己也真受不了自己了!可是,命运常常就是很奇怪,如果我那天带了相机,也许就不会有以后的故事了,谁知道呢!还记得香格里拉饭店前台那个叫吴琼的女服务生吗?她就是因为知道我没带相机,后来好心地寄了一张她和哥哥的合影给我,我心里对她非常感激,所以就和她来往起来。也就是因为这样,当她两个星期后约我去饭店找她玩的时候,我欣然前往!
  那天也是个星期六,我到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吴琼还有一会儿才下班,我坐在大堂的沙发里等她,无聊起来,就低下头来看自己的手。这个时候,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叫:“欣玥!”我慌忙抬起头来,发现哥哥就站在离我不远处!我的名字是王欣玥,我家里的人从来只叫我的小名,同学叫我都是连名带姓的,还从来没有人叫过我“欣玥”!所以多年以后,我现在的同事开始叫我做“欣玥”了, 我每次听到,都有亲切的感觉,都会觉得很温暖。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哥哥怎么可能还记得我的名字?怎么可能我又见到哥哥呢?那天他穿着休闲的灰色Jacket和牛仔裤,午后温暖而明亮的阳光从窗子里照射进来,哥哥浴在阳光里,笑着看我,我也浴在阳光里了。
  哥哥被我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逗乐了,他走近了一点,“你好!没想到这么快又再见面了!是来拿书的吧?”“不是!不是!我来找一个服务员玩,书你尽管看,什么时候还,还不还,都没关系!”我一面极力否认,一面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浑身又象打摆子似的抖了起来。哥哥大概也看出了我的紧张,连忙安慰我:“不要紧,反正我已经看完了,刚才远远看见你,我已经叫服务生去我房间拿了。”说着,他就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哥哥这个时候的国语已经说得相当标准了。我再一次谢哥哥那天送我回家,哥哥就问我回家妈妈有没有着急,没说几句话,服务生已经把纪念册送了过来。那时歌迷来饭店看哥哥大概已经告一段落了,或者是都追到北影厂去了,总之那天我没有再看到其他歌迷。我翻开纪念册,发现“张国荣”三个字已经漂亮地签在了扉页和封六上面。现在哥哥的签名在网上随处可以找到,都是用签字笔签出来的,而我的这个却是用饭店里的蓝色圆珠笔签的,这签名现在看来异常珍贵,可在当时的我看来,潦草得很,简直就象随手划在纸上,试试笔有没有水一样!那时的我是多么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失望,又是多么的贪心啊,我想也没想就说:“啊?怎么只签了两个?”哥哥扑哧一声乐了,他什么也没说,俯下身来,拿过身前茶几上的拍纸簿和一支圆珠笔就签起名来,一张纸签满了,他就翻过来再签,我看得呆住了,感动得什么也不能做,只是看着他在那张纸上不停地写着“Leslie、Leslie、Leslie、Leslie、Leslie……”然后,他把那张纸交到我手里,问我:“够了吗?”“谢谢您!谢谢您!”我忘了回答他,只是不停地谢他。哥哥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微笑着站起身来,他说他要去拍戏了,谢谢我借他的书,然后他说再见。我手捧着纪念册和那页珍贵的纸,目送他离去。哥哥,再见!
  这就是我和哥哥的相遇,意外而又匆忙,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没有照片,只有回忆,幸好我还可以用笔记录下来!


放下

  接下来的日子,我是在盼望和等待中度过的,等着《霸王别姬》快点拍完,盼着它早点上演。我盼啊盼啊,差不多过了两年之久,《霸王别姬》终于公映!我还记得当时的票价是50元,现在的电影票基本上都是50元,可是在当时却是史无前例,它是有史以来第一部票价高达50元的国产大片。我那时候的零用钱恰好就是50元。而且我当时一定是在拼命攒钱,因为实际上,我看了不止一场,大约总有七八场之多!但是唯有对第一场,我印象深刻!
  那天我去了一个北京较大的电影院,选在第五排落座。第五排是太近了,一切都是放大了的,放大的动作,放大的画面,放大的音响效果,使得我得到了更加强烈的感官刺激和视觉冲击。时间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残酷的,但对于哥哥,却是值得感激的,透过时间的沉淀,哥哥变得越来越优雅,越来越有味道。十年前的哥哥,眼光澄澈,十年后的哥哥,眼光澄澈依旧,却因为经过岁月的洗礼,蕴藏了太多东西,欲说还休!坐在漆黑的影院里,我惊喜地发现,哥哥已经从一个翩翩美少年,蜕变成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电影里,虞姬的台词极少,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依靠哥哥的眼神完美地表达出来,动作和表情被荧幕无限放大,他的眼泪,他的欢笑,他的抬手,他的回眸,他的美丽,他的哀愁……他的一颦一笑,看得我目眩神迷!从前和以后,再没有一部电影带给我这么强烈的震撼,从此,《霸王别姬》成为我最爱的电影,陈凯歌成为我最崇拜的导演。
  一出戏看下来,将近三个小时,看的是下午场,进场的时候阳光灿烂,出来的时候太阳快要落山了。我完全被这部电影震慑住了,整个人怔怔的,回家的时候,三十多分钟的路程,我没有和同伴说一句话,到家后,一整晚也没有再说一句话!这部电影留给我的后遗症是,我曾经试图去写《霸王别姬》这故事,写到一半的时候,发现了李碧华的原著!
  再后来,我陆续去影院看了《夜半歌声》、《红色恋人》和《白发魔女》,买了哥哥签约滚石后的专辑《宠爱》。于是,时间走到了1997年。这一年,哥哥全面复出歌坛,完全摆脱了精神包袱,分别开了《跨越97》和《热•情》两场演唱会,专辑一张出色过一张,音乐风格与个性更加贴合,电影方面也有不俗的成绩……在演艺这条路上,哥哥走得有声有色,可是在内陆,他却是无声无息;一直以来,哥哥是同性恋的传闻就没有断过,从97年开始,哥哥的性取向问题仿佛越来越趋于明朗化,感谢哥哥和唐鹤德先生在“四•一”以后教会我一个道理—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只要是认真的感情,都是值得尊重的!可是那时的我却无法接受,加上自己的生活也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变故,自顾不暇,渐渐地,我放下了哥哥,心里总是隐隐觉得,以后还有许多时间,可以让我慢慢地把哥哥看到老。这一放,就放了整整七年!直到2003年的四月一日……


永远

  其实在喜欢哥哥的过程里,我有许多的遗憾,没看过哥哥的演唱会我遗憾,没能陪他走过生命里那段最灰暗的日子我遗憾,太晚知道哥哥的好我遗憾,哥哥过早地离开我遗憾……可是在离开哥哥一年多的现在,我不再遗憾,只感到庆幸,就象哥哥歌中唱的那样,“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是某种缘份,我多么庆幸!”在时间的长河中,我,我们,有幸和哥哥生在同一个时代,没有错过哥哥,为哥哥而感动,爱过哥哥,而且还将一直爱下去,难道这还不值得庆幸吗?


文:王欣玥 
委托“任性的蔷薇”整理 
二零零四年八月初八


原文链接:https://bbs.leslie.org.cn/thread-29587-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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