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说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所以美丽合该是来得快也去的快。庄生以为成了蝴蝶，到底是春梦，一张眼还是渐老红尘。李商隐睁着枯涩的眼将蝴蝶和杜鹃视为飘渺的凄丽，遗下沧海月明时的一颗珠泪。许多年前我遇见他，他在春光里舞的翩翩，一般的明媚鲜妍，以为他也是那样的一只蝴蝶，看了一回风情，我静静走开，怕看见凋谢。许多年后，他在镜子里戴上行头，贴上花黄，抿一抿鬓发，哀哀的一笑，我窝在椅子里决定停留，美丽的浅薄，短暂，无常都事先想好，为自己也为他找好借口，没开始就已经想好逃脱。可是他站起身拍拍翅膀，要飞过沧海，我张开口，却说不出对白，风尘仆仆里见到他的微笑，一声叹息里自己已经苍老。
《霸王别姬》里他一笔一笔勾出风华，一刀一刀刻出铭心，看着卧倒台上的绝艳面容上空洞的寂寥，数着一个时辰，一天，一个月，一年，一辈子的光景，唱着姹紫嫣红换来断壁颓垣的荒芜，看一回痛一回，最后的寒剑出鞘是划在他光洁的颈项还是狠狠刺进自己的心头，是再也分不清的了，没见血可是闭上眼，眸子里明明白白是殷红一片，戏里他的一剑当真让蝴蝶飞过沧海，即使美丽的翅膀因着风雨而残破，露出末世的模样，还是挣着风尘，想起春光明媚时的旖旎，我不忍心，宁愿他是让如花苦苦追觅的十二少，带着懦弱在滚滚红尘里挣扎。宁愿他是那只无脚鸟，飞不过沧海，甚至只是在自己狭小的意识空间里起舞，扭扭腰枝，把死亡当成归宿。宁愿他是在爱情里漂泊的何宝荣，围着红毯，对着台灯狠狠哭上一回，弹去眼泪照样跳起探戈。宁愿他在东邪西毒的那片大漠里纠结的痛着，用狠毒和嫉妒来表示自己的追悔。这样那般都好，偏偏他选的方式要这么撕裂人心，要那样焚毁爱情，停在彼岸，梳理着残破的翅膀，还会鲜艳明媚吗?还能风情万种吗?还能颠倒众生吗?在轮回里，我看见一堆异样的篝火，名唤成全。
《芳华绝代》里梅艳芳挑挑眉，画中人，皇朝里的女皇都在她的霸气里灰飞烟灭，他半卧舞台，睁开双眸，红颜祸水在他轻轻一摇头间理所当然起来，他的霸气是歌里张狂的弥漫的烟花，历练的老辣，诱惑的挑逗，不动声色的游走，偶尔伸出舌头轻轻舔过你的耳廓，低笑一声速速退开，留下满腔的心悸，在暗夜徘徊。89年时的含泪的一回头，万人轻声低合的《共同渡过》是一只蝴蝶最美的刹那，醇厚低回唱的是多少少女心里的点滴心事，把自己深深掩埋在美丽的翅膀之下，看不清自己真正的躯壳。97时尝着唇上的嫣红，他的钻戒似一刀星芒，一刀挥断往昔的平常美丽，红色的高跟鞋在欲望里转了一圈，在彼此心里轻轻一点，满场诧异里，他的翅膀一半是滴血殷红，一半是晦暗漆黑，宛如那只稀世的雌雄同体的"阴阳凤皇蝶"，大热时他的翅膀如水袖一般，掩住面容，掩住心事，静静路过，别样烟火，依旧傲岸的站立，以前的美丽是繁华里的一点落寞朱砂，而今的美丽是带着沧桑的一缕轻烟，过了沧海，骨子里还是蝴蝶的轻盈，不知下一回在哪朵花芯落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他在乐声渐远的尾声，春草一般的笑，让人忆起当年的蝴蝶样貌。
戏外歌旁的蝴蝶，我一直以为这只是难过沧海的，找了大堆的理由，寻了大把的借口，等着他在春光里翩翩，远离沧海时自己的振振有辞，可是他自己却扇着翅膀最先和另一只飞过了沧海，老早就说出了一段委婉，然后垂下自己布满尘土的翅膀好好掩藏，用着脆弱的双翼去维护。窃窃私语里，暗暗流言中，恶意的，善意的眼神中两对翅膀站在岸边紧紧扶持，颓然的呼出一口气，回头在尘土飞扬里找出一颗真心。自己一个人笑的天昏地暗。
蝴蝶飞过沧海依旧还是蝴蝶，不过多些故事，多些坎坷，多些无奈，别人的不可思议在他是天经地义，只好睁着眼睛看着他在沧海桑田变换中的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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