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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9月17日,张国荣在记者会上,宣布在完成圣诞节的演唱会后,便正式退出乐坛。
张国荣在娱乐圈中,苦苦经营了十三年,从无到有,由被抗拒到受欢迎,能有今日的地位,正当事业如日中天之际,竟作急流勇退,告别乐坛之举,确令人惊异及可惜。
Leslie谈及退出乐坛的决定时,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但他认为纵使更舍不得,也要离开,因为他要追寻另一种的理想生活。
追溯起这次决定告别,是三年前在沙田与记者们的一次许诺,当日,张国荣说,他决定以三年为期,努力献上他最好的歌曲,最好的演出,让乐迷留下美好的回忆,他便光荣引退。
果然,在这三年内,张国荣献上了他最好的一切,歌曲与电影,成为香港娱乐圈中顶好尖儿的人物,成绩亦颇令他自己满意,而他亦想改变自己,争取时间去过他更希望过的生活,优悠自在,不再为名利争逐,另外,他亦是一个重言诺的人,说了的话便要实现。于是,便有今次震惊乐坛的退出宣言。
在告别演唱会之后,张国荣会花三个月的时间,去环游世界,然后,重返校园,赴纽约攻读九个月的电影课程和工商管理课程,再返港为嘉禾公司执导一部电影,完成全部签下的合约,之后便正式告别娱乐圈。离开这个他耽了十三年的地方之后,他希望过着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开两间咖啡室,一间在香港一间在英国,闲时两边走走,与朋朋友友倾倾谈谈,不亦乐乎。
张国荣说对一个艺人来说,是终有一天会退下来的,并非意兴阑珊,他以山口百惠为喻,歌迷如今依然怀念,他总结自己的情况为一句[见好就收],留下最美好的一刻予歌迷怀念。他更指出现在自己各方面都可算独当一面,实现无法忍受他朝年华老去,事业滑落时要做配角,至于金钱,他表示不是问题,只要能有车、有居所与小小积蓄已然足够。
他笑说这行是入行十三年来,第一次放假离职,希望歌迷予以谅解与支持,并谓告别娱乐圈后,决定不再亮相,就算慈善性质节目,也不会参与,甚至明年初的十大金曲、或电影金像奖都不会出席。在宣布退出之前,张国荣有与他经理人陈淑芬商量过,对方亦很尊重他的决定。
张国荣强调他是在很开心的情况下,做这个决定的,这次算是光荣退休了,他已无愧于心,而他相信他的退出,对爱戴他的歌迷,打击不会太大,别人应该为他开心才是。
在娱乐圈十三年,他见尽圈中世情百态,对这个圈他已毫不恋栈。而这次退出,他只称为辞职乐坛,没有太多特别的感受。
张国荣的告别乐坛演唱会,由恒星娱乐有限公司主办,定于八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起,假香港红磡体育馆举行。
由于距离演唱会日子逐渐迫近,张国荣时间无多,但他相信今次的演唱会,会比上次做得更好。
他希望藉着这个演唱会,答谢十三年来对他爱护的歌迷与亲人,向他们说一声珍重再见。
在今年底的演唱会,张国荣表示他会献上多首金曲,分享他十三年来演艺生涯的苦与乐。
此外,由于这是他的告别演唱会,他想与歌迷一同分享,所以不打算邀请任何嘉宾上台。
张国荣预了在演唱会上,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但他说,这次喊,他也喊得开心。
在高峰时退隐,在掌声中淡出,这是在娱乐圈奋斗了十三年,张国荣所作的最后抉择。
作为观众,我们舍不得张国荣在光辉时候告退,然而作为张国荣的朋友,我们又不得不尊重及支持他决定,而且坦白说,实在羡慕他可做到如此逍遥,话退就退,不受娱乐圈繁华名利羁困,能信守自己的诺言,坚持自己的理想目标。
在张国荣告别之前,我们不妨作一回忆,由他踏脚入娱乐圈的第一步,十三年的倒序回忆,是否如张国荣所说,试过最倒霉、被嘘,又尝过当红、欢呼声的滋味,是否如他所说,甜酸苦辣都曾经过、体会到,实也不枉此生矣!
张国荣入娱乐圈,是非常偶然,却又是一个重复了许多遍的故事。
“七七年报名参加丽的电视主办的亚洲歌唱大赛,当时是陪朋友参加的,不过朋友在初赛便被淘汰了,而我却幸运地入到决赛,最后以一曲American Pie得到亚唱的亚军宝座。”张国荣印象最深的是,接受颁奖时候,当时总经理黄锡照便对其保证,一定会捧他成为明星,果然,比赛之后钟景辉即与他签约成为基本合约艺员,张国荣记得入行第一份人工是月薪一千元,他已兴奋到不得了。
“我十几岁就被家人送到英国读书,读到大学一年级,因为父亲病重了,召我返回香港来,返到香港之后,在家中行行企企,又不想依靠家人,于是便出来打工。第一份工作是在店铺卖鞋,八百元月薪,其后又转行去了卖牛仔裤,人工约一千元,父亲认为长此下去不是办法,介绍我到律师行做练习生,但我对这份工作更加没有兴趣,于是又失业了两个月,直到某一天,朋友游说我参加亚唱,我是抱着玩玩的心理,反正呆在家中也是白坐的。”
今天的天皇巨星,想不到当时却连报名费也没有“着落”。
“所以我这一生中最感激的女人是“凑大”我的佣人六姐,我对她说想参加歌唱比赛,但报名费要五元,六姐想也不想,便给了我二十元”。
这区区的二十蚊,便影响了张国荣的一生。
“这么多年来,我不能否认的是,丽的真的待我很好,很照顾,我签约那一天,他们即预支了我半年人工,而服装方面又找得赞助商供应我所有的衣着。倾Sir(钟景辉)对我说做了艺员之后,要有明星的风范,不能随便搭巴士坐大牌档的了。”张国荣家住港岛区,若果每日乘的士入电视台,条数襟计矣(费用庞大的意思)!加上当时已有独立之心,于是与电视台签了合约后他即在广播道附近租房居住。
“我不会刻薄自己,房租是薪酬的一半,每月五百元。因为公司预支了半年薪水,所以我把自己的新居粉饰一片,还铺了地毯!”为了尽孝道,他又给了妈咪三百大元。
“所余无几,于是一日三餐都在丽的餐厅解决。”
在丽的九个月后,张国荣渐渐有了知名度,此时有人向他挖角,丽的风闻消息,再与他改签了两年新约,而张国荣签约时候未足二十一岁,新约薪酬是月薪二千九百元,人工加了一倍有多之后,他第一件事要做的便是:“搬屋咯!租了一间更大的房子,月租一千四百元。”
此其时,张国荣已不光是赚到电视台一份人工了。七八年,他灌录了自己第一张个人大碟:I Like Dreamin',然而,在歌唱方面,张国荣的演绎是太前卫,歌迷未能接受,所以,唱片成绩,只是一般。
在此期间,丽的对张国荣仍然相当重视,所拍下的剧集计有:浮生六劫、爱情的故事、岁月山河、对对糊、珠海袅雄、大内群英续集、游侠张三丰、甜甜二十四味、凹凸神探、浣花洗剑录等。
说到张国荣事业转折点,无过于八三年随契爷黎小田加盟华星及签约无线。
在这之前,张国荣虽曾灌录了几张唱片,但一直得不到歌迷的接受,他说毕生人耻辱是某唱片铺执笠(即倒闭),把他的唱片情人箭以一元钱一张作跳楼货发售。
华星的第一张唱片“风继续吹”,真正扭转了张国荣的事业。八四年张国荣凭“张国荣Leslie”终于踏上青云路,其中尤以"Monica"分别入选了无线的“十大劲歌金曲”、商台的“十大中文金曲擂台奖、港台的“十大中文金曲奖”,而“Monica”更是十首中文金曲奖得分最高的一首,此时,张国荣抓紧了时势机会,歌影视三棲并进。
八五年八月张国荣梦寐以求的个人演唱会,终于在香港红磡体育馆举行,场数一开便是十声的纪录,八六年他再乘胜追击,举行了第二次个唱,场数又进了一步,有十五场的好成绩,八八年七月的第三度个演唱会,更创下了二十三场佳绩,从此,乐坛巨星地位也被公认及确定。
大家都相信,张国荣的光芒既露,只要他继续努力,未来几年,仍是他的世界。
然而,谁也料不到,他会在最红时候,一九八九年的十二月,以告别演唱会形式,作出了退出乐坛的决定。
张国荣说,这是基于三年前自己对自己的一个承诺,他曾说过再努力、奋斗三年便退出,如今时间已到,他不想被人指责他是一个不守信的人,所以便毅然而退。
三年前的一番退出承诺,笔者也在现场。
当其时,地点是沙田赛马会,港台举办“Top Pop 马拉松”,港台邀请了阿伦、张国荣、梅艳芳等几位巨星为马拉松音乐会演唱。
张国荣冒起,本也是美事,无奈却成为了别派歌迷的眼中钉,阿伦迷、张国荣迷永远是水火不容,这天张国荣踏入沙田会场,但迎面而来,便有阿伦迷联群结队的嘘声了。
他是性情中人,什么不快也写在脸上,所以,那一段接受记者访问的谈话,也充满了激情,张国荣这样形容:他与阿伦,就似当年粤语片时代的陈宝珠、萧芳芳,对于争斗,他开始感到厌烦及疲倦了。
“我会再做多三年,三年后便退出。”
这是张国荣在沙田马会轻轻吐出的一句话,当时围着他访问的记者,大约不下十数人,他的“退休宣言”,谁也不在意,每日每天,都有艺人明星向记者吐露退休心声,然而,他们都是呻过便算,多采多姿的娱乐圈,花花绿绿的银纸,谁个舍得入了宝山,快快退出,何况入宝山的道路,又是那样艰苦困难。
今番如不是张国荣自己旧事重提,谁人会介意他曾经在何时何地,说过什么话呢?
可是张国荣是要忠于自己,忠于自己的承诺,这也是值得大家向他鼓掌的地方。
三十三岁,风华正茂的年龄,若果他不走,可能会创出更好的前途,更好的成绩,但他说,十三年来,要得的,已经得到了,再做下去,未可知的结局,与其继续承受压力,倒不如见好就收。
以前他是身在娱乐圈,为别人而活,选择退出之后,他可以过一些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
张国荣一向直言,亦因为坦率的性格,容易开罪别人,知他者明白、了解他;不知他者,便难以忍受他那么赤裸的真性情。
张国荣说,以前失败,是因为说得真话太多。
“活到二十八岁,我才明白到原来人们不爱听真说话的。”他苦笑道,得到这种经验,他本身亦付出相当的代价。
他从“监狱风云”得到人生的座右铭:忍一时之气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张国荣如今要退,也并非为势所迫,他是走得风风光光。只是,人们仍然会怀疑:他会复出吗,他能忍受得他由一个天皇巨星做回平凡人吗?没有了特权,这种生活,并非如他想象般的那么顺遂。
“一切都在我计划之内,我亦知道好多人睇死(不看好的意思)我守不住,我相信我将来的行动,一定会令他们失望死了。”
由月租五百元小房间到今天在浅水湾拥有三千尺(约三百平米),时值五百万寓所(尚有其他海外物业不计算在内),张国荣虽来自富裕家庭,但他所拥有,倒完全是“白手兴家”得到。
娱乐圈是神话之地,难怪,有那么多人前卜后继,争着要在这个圈子沾上一分光采。
张国荣之后会有第二个张国荣出现吗?我们大家都在期待着。
各幕前幕后的名人对张国荣退出所发表的言论:
叶倩文:
“这是张国荣本人的个决定,若可以在事业达到颠峰之际,光荣引退,让歌迷们留下美的忆记,才能使支持他的人,永远怀念他。况且,唱歌是不能长久的,急流勇退是理智的选择。”
草蜢:
“对张国荣而言,也不失是一件好事,对歌迷却绝对是损失。为什么呢?张国荣捱了十三个年头,各方面的压力,亦曾肩负过,是时候好好释放自己了。”
陈永镐(张国荣告别演唱会监制):
“每位艺人到达某个境界,或多或少会泛起退出的念头,局外人不宜乱判张国荣是对还是错,他有充分理由支持他的,那就是对,正如人生旅程上,有许多道路可以尝试去走,是否只甘心去走一条路呢?张国荣会明白自己的去向的。”
张学友:
“早排(前段时间),跟张国荣一起拍摄电影“人间道”的时候,闲谈间,他亦透露了想引退的念头。我可以了解他的心态,大家也是圈中人,自然产生共鸣,如果假以时日,我能拥有他的成就,相信,届时我亦考虑退出乐坛,步他后尘。”
罗 文:
“ 对于张国荣的退出,感到异常婉惜。因为,他现正处于成熟期,全力向实力派歌手的领域迈进,怎知突然宣布告别乐坛,可算是乐坛的一大损失。”
谭咏麟:
“对于此消息,的确感到十分可惜。有句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是顺理成章的事。我深信张国荣曾经深思熟虑才作出这个决定,能够放弃一切,去回复过平凡人的生活,绝非容易,我倒羡慕他的洒脱,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还要在圈子打滚,对于他可以做到自己喜欢的事,委实替他高兴。”
梅艳芳:
今年初,我已在大家的闲聊中,得悉他想退休的决定,而我觉得,这是合适的Timming,最重要是自己开心,假如他开心,我会赞成他,艺人重如千斤的压力,旁人不会理解,或许,Upset会是拥护他的歌迷,但只要张国荣活得开心,一切已不再重要。”
Tom Chui (大名娱乐有限公司 Assisant to Managing Director):
“我熟悉的张国荣,他并不是很恨(想)钱,又非大使(挥霍)之人,所赚的足以过些自己喜欢的生活。而他向来工作压力好大,因此光荣引退也是可以理解的。此外,张国荣的退出,可以给多些机会新人,看一年中又无几多个档期,少了天皇巨星,既可以让些档期给些新人,又可以提拔吓新人。”